Chapter 19

“没错。”敖玉坐在下人抬上来的椅子上，悠悠道，“萧楚河。”

 

无心双腿盘坐在地，“姬雪跟唐莲呢？”

 

“放心，他们没事，只是暂时不能自由行动罢了，当然埋在这里的百晓堂眼线，也一并在我的掌控之中。”敖玉志得意满地轻晃折扇，笑道，“从我得知萧楚河回天启，要与西楚联姻时，我便知道你必有所行动，但没料到，你居然要与李云烟成亲，而且方外之境的门派都收到了你的喜帖，一开始我信了。”

 

无心但笑不语。

 

敖玉轻酌一口酒，“不过我细细一想，以你对萧楚河的执念，你应该是去抢亲而非放弃，所以我断定，你这亲事，是给我看的，也是给天启看的，你想转移我的视线，让我以西楚为目标，好让你自由行动。”无心若放弃萧瑟，那么便不再是他的阻碍，他自然也无需再关注无心，应是西楚了。

 

无心运轻吐一口气，“没错，可惜，你没中计。”

 

“不，确实被你唬住了。”敖玉赞许道，“你潜进天启后，我才反应过来，你这和尚怎么可能会允许别人染指萧楚河，也恍悟这是你金蝉脱壳之计，你根本就没有在方外之境准备婚事，你早就去了天启。”不管无心去天启目的为何，他都错过向明德帝发难让其交出萧瑟的最佳时机，原本他想硬攻天启，不过当他获悉萧瑟给无心的信时，他改变了主意。

 

对萧瑟，用强，能得到他的身体，但他的心越推越远，对无心，他若不放弃萧瑟，萧瑟也永远不会多看他一眼，所以他有了另一个法子，让无心主动离开萧瑟，让萧瑟对他敞开心扉。

 

“所以，你与段辰逸合作，设下陷阱在天外天等我。”

 

“合作？”敖玉放声大笑，“无心你也太小看本太子了，像他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，本太子怎么可能与他合作？他只不过是替本太子办事的一条狗罢了。”

 

“敖玉太子，你——”段辰逸失声大喊，“你答应过我，只要让四大长老与叶安世自相残杀，两败俱伤，你就助我当上天外天宗主。”

 

“段辰逸！”史长老此时方知被人利用，悔恨不已，“老夫杀了你！”

 

段辰逸已被无心重创，无法避开史长老愤怒又全力的一掌，被击飞数丈后倒地狂吐鲜血，“太……子……救我！”

 

“我敖玉虽非好人，但也最看不起你这种背叛主子的小人，连基本的忠诚都没有，你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？”敖玉晃着折扇，轻蔑地看着段辰逸不甘的合上双眼，摇了摇头，“无心，他这种人，是怎么当上你天外天四大护法的？”

 

“故人之子。”无心轻描淡写道，“说吧，你想如何？”

 

“我想……”敖玉利落地合上折扇，“要你的命！”

 

 

与萧凌尘下棋的萧瑟正欲落子的手一顿，心脏蓦地一痛，手微微一颤，棋子掉落，发出刺耳的响声。

 

“萧瑟？”见萧瑟脸色瞬间惨白，萧凌尘关切问道，“怎么了？”

 

“无……心！”不祥的预感使萧瑟难以成句，胸口灼烧般地疼痛好似要吞噬掉他，“不行，我要去天外天！”

 

“萧瑟。”萧凌尘拉住萧瑟，“离婚期不过十天，你怎能离开天启？”

 

“我速去速回，快马加鞭不过六天，不会有事的。”萧瑟双眼涣散，揪着自己的胸口，“无心一定遇到危险了，他需要我！”

 

“你冷静点！”萧凌尘安抚道，“你先别急，我们派人……”

 

“不，来不及的。”萧瑟甩开萧凌尘，喊道，“雷无桀，准备快马！”

 

“萧瑟！”萧凌尘冲着萧瑟的背影大声道，“你这一走，皇帝问起，我们该如何作答？你若出了意外，计划如何实施？我们怎么办？萧崇怎么办？你能不能为大局着想？”

 

“大局？”萧瑟顿住身子，苦笑不已。

 

是啊，大局！

 

为了大局他必须舍弃个人感情，他必须将无心排在大局之后。可是，为什么？凭什么无心要为了他的大局牺牲？因为，他不仅是萧瑟，他还是为萧若风平反的天启六皇子——萧楚河。

 

然而这条路，是他自己选的，如今众多人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，他又怎能因私情而将其它人置于险地？

 

“公子。”徐老头走进来，拱手道，“边关告急，皇上宣你跟凌尘少爷进宫。”

 

“南诀三十万大军压近边境？”御书房内，萧凌尘听闻此消息，立刻请缨，“皇上，臣愿领兵，护我北离，击退南诀！”

 

“父皇，儿臣同去！”萧瑟也道，“边境关乎我北离安危，请父皇即刻下令出兵。”

 

“天启尚在休养，目前我军兵力尚不足二十万，但敖玉亲领三十万大军坐镇边关，你们……可有信心？”正因为差距如此之大，明德帝清楚也只有他俩才有能力对抗敖玉。

 

“父皇。”萧瑟坚定无比，“北离将士还在，琅琊军还在，琅琊精神不灭，北离上下团结一心，又何俱之有？”

 

可萧若风是以叛国之罪被处死的，琅琊精神又何在？

 

“父皇。”见明德帝不言，萧瑟催促道，“时间紧迫，一刻都耽误不得，请下旨让儿臣挂帅出征！”

 

明德帝出神地望着急切的萧瑟，他这个由萧若风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，继承了萧若风的才智与大义。他记得当年夺位之时，萧若风以一人之力挡下了其它几位兄弟的攻势，护着他杀到平清殿前，当众手撕父皇遗诏，然后对所有人说，父皇将皇位传于他，最后他顺利登基，萧若风为北离大都护，护他，护北离。萧若风，生为北离，死，也是为北离，他的这个弟弟，真傻啊！

 

“父皇？”萧瑟又喊了一声，“您还在想什么？”

 

“楚河，你过来。”明德帝招手道，“孤念，你写。”

 

萧瑟应允一声，走到明德帝身边，打开空白圣旨，执起笔，“父皇，儿臣准备好了。”

 

“明德十八年，琅琊王谋逆之案。”明德帝轻声道。

 

萧瑟震惊，“父皇？”

 

“写吧。”明德帝淡淡地道，“这是孤欠老七的，早该还他的。”

 

萧瑟喜出望外，“儿臣谢过父皇。”

 

“明德十八年，琅琊王谋逆之案，属孤误判。琅琊王萧若风为国为民，殚心竭虑，却惨遭奸人所害。现奸人已然伏法，旧案昭雪，赐其谥号‘达’，重入太庙，香水十年盛之不断。其子萧凌尘承其爵位，袭琅琊王，赐宣武将军，孤听信谗言，误杀爱弟，愧悔无地，每三日，赴太庙香奉，至死方休。”

 

明德帝一句一句念，萧瑟一句一句写，待萧瑟写完，盖印之后，明德帝慈祥地凝视自己最疼爱却也是最对不起的儿子，“楚河，为父让浊清废去了你一身武功，你别怪我，好么？”此刻，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，只是一个希望得到儿子原谅的父亲。

 

“父皇，都过去了，我也早释怀了。”萧瑟双膝下跪，认真道，“多谢父皇为皇叔正名，父皇您放心，我永远是萧家人，是您儿子，是北离子民。”

 

“好孩子。”明德帝扶起萧瑟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这皇位……”罪己诏已下，他已没有筹码了。

 

“父皇。”萧瑟趁机道，“与西楚的婚期将近，但儿臣要出征，所以儿臣建议由二哥迎娶西楚郡主，父皇，这皇位冥冥之中非二哥莫属！”

 

“唉。”明德帝叹了口气，楚河这淡泊的性子也许也真的不适合当皇帝，“什么时候带那位姑娘给孤瞧瞧？”

 

萧凌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，又连忙咬住唇低下头，肩膀疯狂的抖动着。

 

萧瑟暗暗捏了把汗，要是父皇知道那不仅不是姑娘，还是个男人，更是叶鼎之的儿子，恐怕会先打断他的双腿，再去宰了那和尚吧。“咳咳，父皇，此事不急，边关战事要紧。”

 

“甚是。”明德帝执起笔，又下了一道圣旨，交给萧瑟，“楚河，北离的安宁就靠你们了。”

 

“儿臣领旨！”

 

片刻后，明德帝罪己诏颁布，引天下哗然，老百姓对琅琊王又羞愧又愈加敬佩。至此，琅琊王萧若风沉冤昭雪，污名洗清，再度成为百姓口中忠义仁爱的护国琅琊王！

 

 

“雷无桀你马上带几个百晓堂的兄弟去天外天。”回到雪落山庄，萧瑟边收拾边交代。

 

“好咧，我这就出发。”

 

无心，你可千万别出事，一定要等我，皇叔冤屈已雪，皇位由二哥继承，我可与你策马红尘，共游昆仑之巅，共赴沧海绝境，共奔天涯尽头了！无心，等我，凯旋！

 

然而，大军前进不过半日，萧瑟收到了一封密信。

 

“怎么了？”见萧瑟脸色大变，萧凌尘便知不妙。

 

萧瑟将信递给萧凌尘，萧凌尘接过去念道，“楚河，许久不见，甚是想念，明德帝的罪己诏是我送你的礼物，边境三十万大军是真，但彼敖玉非此敖玉，你知我知。我已备好南诀佳酿，你若再不来天外天，恐见不到无心最后一面了，敖玉。”

 

萧凌尘大为不解，“敖玉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 

“那信落在敖玉手里了，他知道了我的计划，所以他设计一出南诀进攻北离的假象，北离兵力本就薄弱，若无信仰，不用打就已经输了，他借此压力让父皇下了罪己诏，给皇叔平反。”萧瑟摇了摇头，不知是该感谢敖玉，还是该说他多事，“不过恐怕他早已在天外天布下天罗地网，只等无心自投罗网。凌尘，你继续前往边境，盯着南诀，我去天外天。”

 

“不行。你去天外天就是送死，我不同意！”

 

“我怎么会死？”萧瑟故作轻松道，“敖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，但也不屑说谎，喝个酒罢了，放心，我不会有事。”

 

“敖玉的目标是你，怎么会放过你？”

 

啰嗦的萧凌尘！萧瑟突地严肃道，“副帅萧凌尘听令，本帅现在命令你即刻带领大军继续前进，此刻起，你就是主帅，这是军令！”

 

“萧楚河，你……”

 

“怎么，皇叔没告诉你，军令如山么？萧副帅还不接帅印？”萧瑟将帅印递在萧凌尘前面。

 

“你……”萧凌尘狠狠瞪着萧瑟，萧瑟抬高下巴反瞪回去，“接！”萧凌尘万般无奈地单膝下跪，双手接过帅印，“末将领命。”

 

“很好。”萧瑟再次叮嘱道，“南诀若有异动，让百晓堂通知我，不管我在哪，我都会飞过来。”

 

“楚河，我是担心你，你隐脉……”

 

“他的隐脉能医治了。”一道爽朗的声音让萧瑟喜出望外，“师父！”

 

传闻中的天启四守护之白虎姬若风从半空中飘落，萧瑟上前迎道，“师父。”

 

“嗯。”姬若风点点头，搭在萧瑟脉搏上，“不错，确实有认真在练道门心法。”说完瞥着萧瑟，“是谁改变了你，让你想恢复武功了？”

 

当初萧瑟得知自己隐脉受损，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，全然不在乎以后都不能用武，反倒是他心急又心疼，想尽办法寻找治好萧瑟隐脉的方法。虽然道门心法不能完全复原受损隐脉，但只要勤加练习，多多少少还是能复原一点的，只是萧瑟完全没兴趣，说是懒得练。倒不想，前些日子，居然主动问他，怎么医好他的隐脉，他想恢复武功，姬若风其实是有点生气的，自己苦口婆心那么久都没有说动这小子，到底是谁让他改变了主意！

 

“师父以后便知道了。”萧瑟浅笑道，“他武功很高，也很出色，我不想拖他后退，虽然他不在乎我会不会武功，也足以保护我，但我想与他并肩作战。”他并不是介意被无心保护，只是他更想与无心共同对敌。

 

“司空千落？”姬若风想来想去，符合萧瑟说的女子也只有枪仙之女司空千落了。

 

“不是。”萧瑟否认后，马上正色道，“师父，你说我的隐脉能医治？”

 

“对。”姬若风也正经道，“世外仙人莫衣，他在蓬莱岛等我们。”

 

“蓬莱岛？”萧瑟摇头，“师父，我去不了。”

 

“为何去不了？边境由叶啸英大将军跟萧凌尘先坐镇，你来回也不过十天……”

 

“边境不是问题，问题是……”若言明他去天外天，姬若风必不会让他走，萧瑟只得道，“师父，我有有更重要的事。”

 

“臭小子，莫衣七天后会再次入眠十年，你当真要错过这次机会？”

 

“我是很想恢复武功，但我更怕失去无心，若我恢复了武功，无心却不在了，我要这武功又有何用？师父，对不起，请原谅徒儿！”萧瑟知道姬若风一直在寻找医治他隐脉之法，如今寻得莫衣，自己却放弃了，他若是姬若风，可能会宰了自己，可无心如今在天外天生死未卜，敖玉武功虽然平平，但论谋略，从小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中长大的敖玉更胜一筹。

 

姬若风连连摇头，最后只得长叹，“你这孩子，唉！”说着，将手中的无极棍扔给萧瑟，“传给你了就是你的，你若不要，给你媳妇吧。”

 

最后一句让萧瑟打消了拒绝的念头，无心是个和尚，以棍作武器确实也是再好不过了，“多谢师父！”

 

“去吧。”姬若风又疑惑道，“楚河，你不会拐了个尼姑吧？无心这听着也不像姑娘家名字啊。”

 

萧瑟顾左右而他言道，“他……喜欢这个名字。”现在可不能坦白无心是个和尚，“师父，徒儿去了，凌尘，你也小心。”说罢，萧瑟转身离去，他要快点赶往天外天，快点见到无心，只有亲眼确认无心安全，他才安心。

 

只是萧瑟万万没有想到，当他昼夜不歇赶到天外天时，画雪山庄一片肃穆的白刺痛他的双眼，灵堂大大的“奠”字让他差点跌倒，而中间牌位上的字更是让他绝望，那上面写的是：天外天宗主叶安世之灵位！